第六章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我捂着林思晋嘴的手，甚至能感觉到他牙齿在打颤。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尴尬到我想当场去世，或者把林思晋的头按进地里。
高云晨就那么看着我们，眼神穿过镜片，带着一丝探究，一丝了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笑意。
那抹笑意很淡，却像一根羽毛，在我快要绷断的神经上轻轻扫了一下。
完了。
芭比Q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我为了请假撒谎结婚。
知道我用婚纱照骗过“前男友”。
也知道，他就是那个被我吐槽“死缠烂打”的倒霉前男友。
“所以……”
高云晨终于开口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却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我心上。
“我就是那个……死缠烂打的前男友？”
我感觉我的脸在发烧，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猛地松开林思晋，转身就想战略性撤退。
“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
“姐！”
林思晋一把拽住我，脸上血色尽失，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好事。
他当着自己导师的面，把他姐和导师的陈年旧事全抖落出来了。
还顺便给导师贴上了一个“死缠烂打”的标签。
我回头，给了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高云晨没看他，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
“林月。”
他叫我的名字。
“你当时明明答应我，二婚找我的。”
“虽然这次是假的，但你还是不讲信用。”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我却听出了一丝委屈。
幻觉，一定是幻觉。
高岭之花高云晨，怎么可能会委屈？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
“那什么……时候不早了，高老师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我拉着林思晋，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们就不打扰了！”
身后，高云晨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紧不慢。
“林思晋同学，明天早上八点，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们聊一聊你的论文开题。”
林思晋的身体瞬间僵硬，差点给我表演一个原地石化。
我头也不回地把他拖走了。
再不走，我怕我今晚会因为心肌梗塞进医院。
回到家，我把林思晋按在沙发上，进行了一场严肃的家庭审判。
“林思晋，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人生太平坦了，非要给你姐我找点刺激？”
他缩着脖子，像只犯了错的大金毛。
“姐，我错了。”
“我哪知道我导师就是你前男友啊！”
“我就是觉得，他那么公正无私，我骗他，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过意不去，你就把我卖了？”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你导师！他想让你延毕，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林思晋的脸彻底白了。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姐……那，那怎么办？”
“高老师他不会真的让我延毕吧？”
我翻了个白眼：“这得问你自己，也得问问他，到底记不记仇。”
林思晋快哭了。
“姐，你得救我啊！”
“当初是你甩了人家，现在也是因为你的事，我才得罪他的！”
“于情于理，你都得负责！”
我被他这理直气壮的逻辑气笑了。
“我负责？我怎么负责？”
“去求他复合，让他看在未来大舅子的份上，对你高抬贵手？”
林思晋眼睛一亮：“这个方法好啊！”
我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好你个头！给我滚去睡觉！”
把他赶回房间，我一个人瘫在沙发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是高云晨发来的微信。
【明天有空吗？】
【关于林思晋同学最近的学习态度和未来规划，我觉得有必要以家长的身份，跟你深入聊一聊。】
我：“……”
家长？
我谢谢你啊。
林思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需要请家长？
这借口找得，真是又烂又无法拒绝。
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回一个字。
【好。】
“我刚刚跟高老师汇报思想工作，顺便，把他未来一周的行程都套出来了！”
我：“？”
“姐，我跟你说，高老师这周六要去参加一个学术论坛，在城西的会展中心。”
“周日他要去给本科生代一节选修课，在三号教学楼。”
“下周一他……”
“停！”我打断他，“林思晋，你到底想干嘛？”
“给你创造机会啊！”他理直气壮。
“你不是想救我于水火之中吗？赶紧去把高老师追回来！”
“我都打听好了，高老师这几年一直单身，身边连个雌性蚊子都没有！他肯定对你旧情难忘！”
“姐，我的毕业证就靠你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激情澎湃的演讲，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这是养了个弟弟，还是养了个间谍？
“林思晋，我的事不用你管。”
“还有，别再去骚扰你老师了，不然我怕你真的毕不了业。”
我挂了电话，感觉更烦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周六那天，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城西的会展中心。
我告诉自己，我就是路过，顺便进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展会。
绝对不是为了看某个姓高的人。
结果，我在会展中心门口，碰到了朱轻舞。
她挽着一个帅哥，笑得花枝乱颤。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
“月月？你怎么在这？”
我指了指里面：“随便逛逛。”
她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凑到我耳边。
“来看前男友的吧？”
我：“！”
“你弟都跟我坦白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姐妹我都懂”的样子。
“他说为了自己的毕业大计，决定牺牲你的幸福，把你重新推入火坑。”
我：“……”
林思晋，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别说，你这前男友是真不错。”朱轻舞朝里面努了努嘴。
“我刚跟我男朋友进去转了一圈，他在台上做报告呢，那气质，那风度，啧啧，迷倒一大片。”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隔着透明的玻璃墙，我能看到里面的主会场。
高云晨正站在演讲台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身姿挺拔。
他从容不迫，侃侃而谈。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是啊，他一直都是这样。
无论在哪，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我忽然就没了进去的勇气。
转身想走，却被朱轻舞拉住。
“哎，来都来了，干嘛不进去？”
“我……”
“走走走，怕什么。”
她不由分说地拽着我，刷了她的入场证，把我带了进去。